李世石九段對谷歌AlphaGo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以李世石1比4落敗而告終，賽后李世石說：“我無法超越我自己，但是，我不認為我的極限就是人類的極限。”他還認為年輕棋手可以戰(zhàn)勝AlphaGo，“雖然AlphaGo下得非常好，但并沒有達到‘圍棋之神’一級的水平。如果不是我，是年輕的棋手，如樸廷桓他們，完全可以贏AlphaGo。”但即便是柯潔九段、樸廷桓九段等上場與AlphaGo一戰(zhàn)，結果也不會樂觀。以AlphaGo在五番棋中展現(xiàn)出來的水平來看，一如聶衛(wèi)平九段所言，就算柯潔上場，機會也渺茫。

人類賴以驕傲的“智慧堡壘”已經(jīng)被攻破，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。圍棋中的游戲特質(zhì)過去賦予了深奧幽玄、神乎其神等內(nèi)涵，現(xiàn)在人工智能實際上已經(jīng)攻破，即便目前階段仍與柯潔互有勝負，但“阿法狗”的實力排名世界前三已無任何懸念。倘若谷歌再加大投入的話，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高手亦并非難事。

職業(yè)高手最擔心的尊嚴問題已無法回避，賴以驕傲的“智慧堡壘”一夜之間轟然坍塌后，籠罩在職業(yè)棋界的失落感久久揮之不去。過去，吳清源、李昌鎬都是世界第一，現(xiàn)在柯潔即便將現(xiàn)有世界大賽冠軍悉數(shù)攬入懷中，卻也不敢說是世界第一：你問阿法狗同意了嗎？

撇開職業(yè)圍棋高手的尊嚴受打擊、評判職業(yè)高手的價值觀業(yè)已改變等話題，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給圍棋帶來的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，這首先是此次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的前提。

據(jù)統(tǒng)計，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五番棋每局都有1億人在觀看直播，歐美人對圍棋的關注熱情空前，這是舉辦多少屆應氏杯、三星杯、百靈杯、Mlily夢百合杯也不可能達到的效果。國內(nèi)新浪、騰訊、網(wǎng)易、鳳凰、樂視等網(wǎng)站全方位直播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，國家圍棋隊全體高手出動，被各大網(wǎng)站一搶而空。職業(yè)棋手還從未有過如此被哄搶的待遇。在那幾天，如果有哪位職業(yè)高手說不被邀請過，基本可以肯定，要么名氣不夠，要么棋力不足。

央視的綜合頻道、新聞頻道和體育頻道都在關注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，五盤棋有四盤棋的報道出現(xiàn)于《新聞聯(lián)播》，享受重大國內(nèi)外時事待遇。常振明、馬云、馬化騰、李彥宏、雷軍都在熱聊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。就連李克強總理在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閉幕式答記者問上，亦主動提及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。“講到中日韓關系也使我想到一個比較輕松的話題，就是最近韓國棋手和AlphaGO進行的圍棋人機大戰(zhàn)，三國很多民眾都比較關注，這也表明三國之間文化有相似之處。我不想評論這個輸贏，因為不管輸贏如何，這個機器還是人造的。”

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最初的“人類罪人”、歐洲圍棋冠軍樊麾二段在李世石1比4落敗后如釋重負，一身輕松地頻頻發(fā)各種微信，他有一條微信寫道：“過去一周，受‘人機大戰(zhàn)’影響，韓國有10萬名學生報名學習圍棋，各種圍棋書籍搶購一空。”

圍棋入門容易，之后便發(fā)現(xiàn)“一入宮門深似海”，沒有足夠強大的外推力，圍棋不可能成為一種熱潮，尤其是在“快生活”的今天。過去圍棋熱潮的引爆有中日圍棋擂臺賽、動漫《棋魂》問世等大事件，而且僅限于東亞文化圈，但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將圍棋推至全世界，力度和廣度尤甚于前兩次。

再回到人類高手被“阿法狗”摧毀尊嚴的話題。即便是“阿法狗”依然存在，但其功力將會大減，面目全非。一如IBM公司在“深藍”完成打敗人類高手卡斯帕羅夫的使命后從此退出江湖一樣，谷歌公司不可能一直高投入，僅僅為了維持“阿法狗”的存在。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期間，谷歌調(diào)用了一組高級服務器維持其運轉，一盤棋耗用8萬度電，每落下一顆棋子的成本是3000美元……這樣的高成本將隨著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的結束而結束。

以后即便出現(xiàn)“阿法狗”的單機版，功力亦與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的阿法狗相差甚遠，如同爺爺輩到孫子輩。與當今泛濫成災的高水平象棋單機軟件不可相提并論，與李世石對決過的“阿法狗”沒準從此就像動力波一樣，十幾億年后再造訪人類世界。人類高手如柯潔，依然可以橫行于世俗棋界，該牛的時候照樣牛，該網(wǎng)紅的時候照樣紅。

而且，“阿法狗”短暫而偉大的一生給棋界帶來了一場技術革命，一掃當今棋界“唯目是圖”的沉默流行風，在與李世石的五番棋大戰(zhàn)中，行云流水般掌控大局的竟然是機器“阿法狗”，而不是人類高手！“阿法狗”很多著法看起來歪歪扭扭，離經(jīng)叛道，但偏偏能贏棋！這清楚不過地表明了，過去圍棋理論看似精華的其實有很多是糟粕；廣受批判甚至嘲笑的著法其實是棋之正道。過去，圍棋界兩大不世出的天才吳清源和李昌鎬一個將棋盤變大，一個將棋盤變小，現(xiàn)在“阿法狗”再次將棋盤變大。哪怕它局部作戰(zhàn)會出現(xiàn)死機的極端情況，但它真的能夠憑借大局輕輕松松地拿下李世石。

職業(yè)棋手中，能與“圍棋之神”進行溝通的棋手不多，吳清源當然是第一個，羅洗河可以算半個。他時刻關注“人機大戰(zhàn)”，首局結束后他翌日早上7點即來到中國棋院獨自冥想，結果在當天舉行的百靈杯預選賽中，他用類似“阿法狗”的著法漂亮地擊敗排名第三的周睿羊九段。“阿法狗”的問世，將使職業(yè)棋手的眼光再次投向廣袤無垠的中腹，大道無形卻也至簡，只是圍棋蘊含的這一番哲理卻是由電腦來發(fā)揚光大的，這是功利至上的當今職業(yè)圍棋之悲還是之幸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