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沈天浩發自特倫托

精神矍鑠、喜愛表達的卡佩羅，已經是第3次來到《米蘭體育報》特倫托體育節的現場，但這次的話題不再是“無敵米蘭”、4比0巴薩的經典決賽、或是他贏得的無數錦標，而是……執教這件事情本身。活動的主題叫做“一張板凳，兩位主人”，與卡佩羅一同出席的，還有意大利名記喬瓦尼·弗洛里斯。有趣的是，卡佩羅是足球史上最成功的教練之一，如今在電視行業也成為“名嘴”；弗洛里斯則是著名的電視主持人，忠實的羅馬球迷，近期考取了歐足聯的B級教練證，這意味著他可以執教意丁及以下級別的業余球隊。他們都是“跨界”的成功案例。

卡佩羅（左）、《米蘭體育報》記者瓦倫蒂（中）和著名電視記者、新晉教練弗洛里斯（右）。

技術是青訓基礎

對于羅馬球迷們來說，卡佩羅的地位毋庸贅述。弗洛里斯笑言，他當年結婚的時候，婚宴的每張桌子都以羅馬球員的名字命名。他自己坐在“托蒂桌”，父母則坐在“卡佩羅桌”。孩子們的桌子叫什么？卡薩諾！那是2001年，羅馬剛剛拿到聯賽冠軍，年輕記者弗洛里斯對足球也充滿熱忱。時至今日，已經年過五旬的他不再有機會踢球，卻又不愿放棄進入足球世界的機會，于是考取了B級教練證。

卡佩羅為弗洛里斯獻策：“這很好！從基層開始是最好的選擇。以后你要想執教大俱樂部，再去考A級證。有些球員退役后馬上接手豪門，比如當年執教尤文的皮爾洛，事情進展并不順利。從青訓開始帶，你才會真正理解執教一支球隊都會遇到哪些困難，并在這一過程中組建自己的教練團隊，實現進步，為下一步做好準備。不過，你不是職業球員出身，所以我得問你一個問題：你覺得自己有能力在技術層面糾正球員的動作嗎？”

弗洛里斯坦言：“這當然很難。”

卡佩羅接著說：“那就要組建一個懂技術的教練團隊。遺憾的是，在意大利，我們在青少年訓練中太重戰術，忽略技術訓練，結果現在的足球水平大家都看到了。除此以外，我覺得另一個‘罪魁禍首’是家長，他們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是現象級的，因此會干擾青少年球隊的正常運作。如果小時候教育錯了，長大后怎么可能有職業素養？”

“領袖”的不同面孔

卡佩羅回憶起自己教練生涯的起始：“我從米蘭梯隊工作了5年，還給利德霍爾姆當過助教，這對我幫助良多，教會我如何應對比賽的起伏，如何補足團隊的弱點，如何做好管理工作。在更衣室里，你得懂誰是真正的領袖：有些“領袖”不是明星球員，甚至可能不怎么上場（今天這種情況比當年更少見了），但當他們說話時，所有人都會聽；有些人則是球場內外的引領者，比如巴雷西和馬爾蒂尼。”

與之相對，球隊里有時也有“負面領袖”。卡佩羅舉出例子：“我執教皇馬時，羅納爾多每天晚上都要開派對，體重飆升到94公斤——他當年在日本奪得大力神杯時，體重是84公斤。我不得不告訴主席：‘他必須走，否則我們沒法前進。’即便如此，他依然是我執教過最強的球員。不過如果只看射門，我印象最深的是曾經的國家隊隊友里瓦，以及在羅馬執教過的巴蒂——他們射門的時候，你就可以準備好慶祝了。最讓我生氣的球員？卡薩諾吧。他在球場最后25米的技術能力，可能比托蒂還要強，可是……”

策略層面上，教練是應該堅持自己的體系，還是要根據球員去調整？在卡佩羅看來，一個教練要做的第一件事，是去理解手頭有怎樣的一支球隊、怎樣的一批球員。除此以外，轉會決策也很重要：“有些球員在國外進了20個球，來了意甲卻不能完全適應，比如帕潘和拉杜喬尤。體育總監的能力，會起到非常大的作用——在米蘭，我們有布拉伊達，他總是慧眼獨具。”

名帥的管理藝術

與媒體打交道，也是教練的必修課。旅行家卡佩羅回憶起自己的經歷：“媒體的情況因地而異。在米蘭和都靈，最重要的媒體是兩家紙媒——《米蘭體育報》和《都靈體育報》；在羅馬，無數電臺構成了非常重要的傳播陣地。海外的情況差別更大：在西班牙，有兩家最重要的體育報，但午夜12點-2點的體育電臺也是流量高峰，在英格蘭，有三家電臺、四家電視臺和無數報紙，這就像是一場媒體屠殺，所有言論都會被各種解讀、轉載，我需要用很長時間去準備賽前記者會。在俄羅斯和中國，記者的數量要少一些，打起交道相對容易；在西班牙就不同了，我接受《馬卡報》采訪后，《阿斯報》就和我過不去……”

這一過程中，掌握分寸很重要。卡佩羅表示，自己當年在AC米蘭，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首發，媒體自然也不知道。“只有我知道內心里的首發人選，而且那個年代有外援名額限制，米蘭的5個世界級外援里，只有3個能夠進入大名單。所以，每場賽前我都要告訴2名外援：‘今天你沒法上場。’那是最痛苦的時刻——他們在此前一周隨全隊努力訓練，將他們排除出大名單，就像打他們一拳。”

“管理球隊是門藝術。我還記得2006-07賽季西甲最后一輪，皇馬0比1落后馬略卡，我在中場休息時沒有談戰術，只是坐下來說：‘你們是想把聯賽冠軍送給巴塞羅那嗎？我們追了他們9分，現在要自己送回去？’關鍵時刻，找到一句合適的話語，戳中球員們的內心，可能比戰術有用得多。不過，這也不是主帥一個人的事情，整個團隊都非常重要，包括有能力的助教、理療師、按摩師——他們能幫你發現更衣室的情緒變化，球員們特別喜歡和按摩師聊天。有時，小伙子們的情況出自場外：家庭、心理、金錢……如果團隊工作得力，你就能恰當了解情況、及時化解問題。”

面對巨大壓力時，教練卡佩羅能睡著覺嗎？“基本可以。我的幸運在于，可以從不在家里談論足球。除此以外，我也盡可能在足球圈外尋找朋友。我需要一個不被足球污染的空間，讓我能冷靜思考、做決定。我祝‘新教練’們好運，但也有一句話，希望所有教練和家長記住：不要替孩子們踢球，讓他們自己去玩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