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黃思雋

贏了就行。這個配不上德國隊地位和要求的結論，在客場1比0險勝北愛爾蘭之后顯得再合適不過。至少，在本月連續2場零封獲勝之后，首輪爆冷客場0比2負于斯洛伐克的四屆世界冠軍，如今可以憑借凈勝球優勢享有世預賽歐洲區A組頭名的地位，并安穩踏實地靜待11月最后2輪，尤其是末輪主場對斯洛伐克的決戰到來。

最后時刻眾志成城地頂住北愛爾蘭的反撲，德國隊拿到又一個3分。

肯定不漂亮，但非常重要

經歷9月的滑鐵盧之后，納格爾斯曼在這次國際比賽周期間顯得格外低調，不僅在沒有預告的情況下就悄悄地將基米希放回右后衛，而且罕見地連續兩場比賽派出了相同的首發陣容。有多罕見？他上一次連場使用相同的首發名單是在本土歐洲杯小組賽期間，當時連續3場都是同一套陣容。而執教德國隊兩年以來，他在其他比賽中總喜歡變來變去——輸了肯定要變，贏了也要變；有時是因為傷病而不得不變，但更多時候是為了一些令人費解的戰術試驗而乾坤大挪移；不止是首發人員變，基本陣型和打法也一變再變。

烏利·赫內斯上個月評價納格爾斯曼在國家隊的工作時曾指出：“我們從來沒有用同一支球隊去比賽，而配合在這個行當里是如此的重要。”其實類似的觀點，拯救過納格爾斯曼的托尼·克羅斯早在2022年世界杯小組出局之后就表達過。當時他以局外人的身份指出，德國隊如想在本土歐洲杯上出成績，就必須盡快確立一套清晰的主力陣容，或者至少有明確的13到14名主要球員，然后依靠這套陣容盡可能地多踢比賽，以培養出默契和慣性，以及在比賽困難階段那種安全感。

納格爾斯曼罕見地沒有調整首發陣容。

眾所周知，克羅斯在決定回歸德國隊之前就是納格爾斯曼的網友，兩人之間經常討論各種與足球相關的話題，關系密切。不難想象，即便如今已經掛靴，克羅斯對于足球的理解，尤其是對德國隊的看法，依舊會讓納格爾斯曼很受用。相信在經歷9月的當頭棒喝后，納帥也會從克羅斯那里得到一些真知灼見。兩人究竟聊過什么，以及納格爾斯曼過去這一周的變化是否有克羅斯的影響，外人無從知曉。但我們可以清楚感知得到的是，現役國腳們對于這套回歸本源、一切從簡的踢法是非常認可的，比賽態度就是明證。即便是面對盧森堡這樣的“傳統魚腩”，德國球員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怠慢，更沒有那種瞧不起對手的傲慢——這或許也跟呂迪格不在有關。

客場對北愛爾蘭同樣如此，球員的那種認真和投入依舊。事實上，這場比賽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態度拼下來的勝利，是典型的德國人口中的“Arbeitssieg”。從技戰術角度來看，這是非典型的納格爾斯曼足球，實在是乏善可陳。多少有點像年初拜仁客場0比3慘敗給費耶諾德之后，回到聯賽客場2比1險勝弗賴堡的那場。在成績壓力面前，無論是孔帕尼還是納格爾斯曼，都懂得違心地功利，這并不是什么壞事，反正贏球才是硬道理。第105次代表德國隊出場、升至隊史并列第10的隊長基米希就說：“今天的表現肯定是不漂亮的，但對我們球隊來說，這是一場重要的勝利。”

沃爾特馬德開張，定位球再建功

如果說“功利”這個詞偏貶義，不太好聽，那么不妨換一個詞——務實，而德國隊的務實其中一個具體表現就是定位球。繼對盧森堡一戰4個進球里有3個來自于定位球（1直接任意球+1點球+1角球），德國隊本場的制勝球也來自于定位球：第31分鐘，勞姆開出右側角球，沃爾特馬德搶前點用左肩把球蹭入球門遠角，終于在個人第6場國家隊比賽中打開了進球賬戶。這位紐卡斯爾聯前鋒表示：“這個進球對我個人來說非常重要。我在國家隊的比賽至今并不是那么成功。或許正因為如此，我用肩膀進球才顯得恰如其分。”

沃爾特馬德利用肩膀攻入制勝球。

除了攻入制勝球，沃爾特馬德也表現得更加積極和主動，有了更多大范圍回撤背身拿球，而不再像過去3場比賽那樣長時間淹沒在對方的后防線里而幾乎沒有存在感。納格爾斯曼認為：“沃爾特馬德在最近這兩場比賽中表現得更加勤奮了。”而這位今夏U21歐青賽最佳射手則表示：“自從轉會到英超之后，我就習慣了對抗，很多對抗會帶來樂趣。”

算上上個月主場3比1擊敗北愛爾蘭一戰，德國隊本屆世預賽至今的8個進球里，足足有5個來自于定位球，證明了定位球教練布特格賴特的工作卓有成效。沃爾特馬德說：“我們在苦練定位球，利用定位球得分感覺很棒。這樣一來，我們的進攻就更加難以預測了。”而納格爾斯曼則說：“我們獲得了很多定位球，并且通過定位球來得分。我對此很高興，因為我們全隊練了很多。”

踢得不好也請堅持下去

面對像北愛爾蘭以及（20分鐘后就因少打一人而更加堅決死守的）盧森堡這樣“擺大巴”的對手，德國隊難以在運動戰中創造大量機會很正常，因此通過定位球得分至關重要。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，前場創造力弱，球員配合生疏，甚至當機會出現后把握能力糟糕，也暴露出這支德國隊上限不高的客觀事實。

阿德耶米下半場開局浪費了單刀良機。

這4場世預賽，維爾茨是德國隊在進攻三區創造力的唯一源泉，但他跟沃爾特馬德、格納布里、阿德耶米等人之間很難打出精妙流暢的連續快速配合，幾乎完全寄希望于他用一次擺脫和一腳傳球就解決全部問題。沃爾特馬德先上腳再射門的習慣，導致他錯失了太多門前包抄的良機。阿德耶米本場又像6月對法國的歐國聯季軍戰那樣，能利用速度跑出絕佳機會，但最后一腳卻很離譜。這些究竟是球隊訓練水平的問題，還是球員本身能力的問題？兩者兼而有之。但在一支運轉順暢的球隊里面，這種問題不該如此明顯。

環顧歐洲五大聯賽包括歐冠的射手榜前列，德國球員屈指可數。布爾卡特憑借3個歐冠和2個德甲進球，已經是德國第一射手，但他在國家隊的地位很邊緣。主場對北愛爾蘭的獲勝功臣阿米里也有5個進球（德甲1球+德國杯1球+歐協杯資格賽2球+歐協杯1球），但含金量不高，這一次兩場比賽都沒有獲得出場機會。此后就是沃爾特馬德（英超3球+歐冠1球）和在德國U21隊當替補的柏林聯盟前鋒安薩（德甲4球）了。阿德耶米和拜爾這兩位多特蒙德前鋒，賽季至今加起來只有5球進賬，指望他倆在國家隊肩負攻城拔寨的重任不切實際。而公認煥發第二春的格納布里，其實也只有3個德甲進球入賬。

在穆西亞拉和哈弗茨缺陣的情況下，維爾茨成為德國隊前場創造力的唯一來源。

這就是殘酷的客觀事實，而長期傷停的穆西亞拉、哈弗茨和克萊因丁斯特也不是所謂的高產射手。當然，一旦幾位前場大將回歸，德國隊的前場統治力必定會有所提升，運動戰中自然會有更多得分良機創造出來，不一定需要“凱恩”或者“萊萬多夫斯基”來獨力承擔破門重任，像從未在頂級聯賽單賽季進球突破20大關的克萊因丁斯特（6場4球）和菲爾克魯格（24場14球），其實在國家隊的效率就相當可觀。

事實上，德國隊在本屆世預賽上運動戰進球難產，根本原因還是在于整體結構不穩，球員間缺乏足夠的默契和信任，本場最后15分鐘那種極其被動的場面就是明證。最后階段，納格爾斯曼甚至不得不換上安東來擔任右后衛，將基米希推上右前衛，同時派上中場悍將安德里希（換下帕夫洛維奇），變陣442來死守，實在狼狽。只要對手一施壓——無論是通過長傳沖吊還是高位逼搶，這支幾乎每場比賽控球率都在六成以上的德國隊就根本控不住球，這也是納格爾斯曼此前要把基米希挪回6號位的主要原因。

但愿本月兩場并不漂亮的勝利，可以讓納格爾斯曼下定決心以不變應萬變。

于是又回到最初的話題。這支德國隊要做的就是盡快把主力框架定下來，包括把基米希的位置固定下來。現在距離世界杯只有大半年了，已經沒有時間繼續試錯——主要是納格爾斯曼自己已經沒有試錯的資本。他不可能再請回克羅斯（就算諾伊爾真的回來，也不會帶來實質性幫助），無論是沙德、馬利克·喬或者施塔赫這樣難入他法眼的邊緣人，抑或是像納撒尼爾·布朗和納姆迪·科林斯這樣的新人，短期內也難堪大任，能放心使用的人就只有這些了。

套用克羅斯當初那番話，納格爾斯曼應該用本月這套主力陣容繼續踢下去，即便接下來某一兩場踢得不好，也要堅持下去，慢慢培養出默契、慣性和安全感。當穆西亞拉等人回歸，只需在相應位置上做人員更替和微調，而不應再動大手術了。這場如今看起來頗為丑陋的1比0，或許就會成為明年世界杯取得好成績的堅實基礎。